对城市而言,音乐节不仅能直接促进文化消费、拉动旅游,年轻游客在观看演出外,还需支出往返的交通费用、旅行期间的食宿费用,以及其他可选择的消费,从而延伸出一系列消费链条。
3月5日,香港中环海滨,摩登大厦与天际线辉映。
在高楼大厦、摩天轮景观等标志性的港岛天际线下,声光电让舞台变得如梦似幻,来自广州的乐迷小航与台下听众一起享受迟来的音乐盛宴。
这里是Clockenflap(俗称鸡飞)音乐节现场。Clockenflap是香港最大型及最具代表性的户外音乐及艺术节,也是香港的年度文化盛事,如今时隔四年重启。“半个朋友圈都去了,Clockenflap现场的录像那几天一直在刷屏。”多位受访音乐人告诉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对于音乐节回归,观众的热情可能要用“反弹性消费”来形容。
据不完全统计,今年已有超50场音乐节陆续开启宣传推广,预计将于4-5月期间举办。
据中国演出行业协会消息,今年整个大型演出包括音乐节的数量,可能会超过2019年。
音乐节对城市文旅消费的刺激作用,也引起多地政府关注。不过,并不是每一个城市都适合举办音乐节。
“国内音乐节大体分布在北上广深以及大的二三线城市,比如西安、厦门、南京、杭州、武汉等。这些城市的GDP基础比较好,消费潜力大,具有丰富的文旅资源。”国家音乐产业基地负责人、无限星空音乐集团创始人兼CEO唐月明在接受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采访时说。未来,音乐节要提质升级,需要当地文旅部门的一些支持,例如报批、服务等方面。此外在商业化方面,许多音乐节和品牌赞助的互动还不成熟,也需要继续加强。
延伸文旅消费链
音乐节带来的“反弹性消费”远不止于音乐节本身,更对整座城市的文旅消费注入强心剂。
对城市而言,音乐节不仅能直接促进文化消费、拉动旅游,年轻游客在观看演出外,还需支出往返的交通费用、旅行期间的食宿费用,以及其他可选择的消费,从而延伸出一系列消费链条。
不同于演唱会,音乐节拉动消费的效应更为显著。“我们现在办一场4万人的演唱会,演唱会权益基本上都是当天产生的,观众也以当地人为主。但是音乐节模式不一样,它通常持续两三天,所以基本上会有4万到6万人次累计参加一场音乐节。”唐月明说。
此外,许多人到异地参加音乐节,会产生交通、食宿、音乐节门票等费用,而且在音乐节里面也有很多消费场景。比如音乐节餐饮,购买周边和市集产品。但是演唱会是没有这样用户体验的,这也是音乐节撬动消费更丰富的一个原因。
音乐节外,消费延伸到城市的商业末端。
“我这次买了音乐节单日票,但在香港一共待了3天,住了两晚,算是一次小旅游。”小航告诉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除了门票和吃住交通外,这次还消费了3000元左右,基本都是买唱片。”
随着消费链条延伸,音乐节对消费的撬动效应也十分显著。摩登天空CEO沈黎晖此前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2020年11月的海南陵水草莓音乐节大概来了35000人,其中有87.6%的人是从全国各地飞过来的,每人仅机票酒店吃饭就要花费大几千,更别提在免税店购物,办一场音乐节能拉动3亿元的消费。
音乐节对消费的撬动,尤其是非本地观众对城市文旅消费的刺激作用,引起多地政府关注。例如,成都近年来提出打造国际音乐之都,加快塑造城市音乐品牌加快塑造。海口聚力打造演艺之城、跨年之城,立足做大流量,策划引进各类大型音乐节、演唱会。值得一提的是,作为头部音乐节品牌,2023年迷笛音乐节也将首站选择海口。
挖掘中小城市特色
城市与音乐节的共生共荣,香港与Clockenflap可谓是经典代表。正如其创始人Justin Sweeting所说,“Clockenflap就像香港的一面镜子,映出了她最好的一些特质。”
Clockenflap诞生之前,香港几乎是个没有音乐节文化的城市。举办之初,官网上还曾放过一段介绍“音乐节是什么”“人们在音乐节上都会做什么”的基本指南。历时15年,Clockenflap从最初1500人的小型活动,已发展为香港最具标志性的音乐及艺术节,成为香港乃至亚洲的一大文化符号。
如今,不少城市开始注意到音乐节对于城市形象的强大塑造力。越来越多的地方政府和文旅集团积极参与合作,为音乐节落地提供支持,将城市与音乐节深度绑定。
以成都为例,成都针对打造国际音乐之都已推出诸多激励政策。去年5月发布的文件中,成都明确提出实现数字音乐、音乐演艺、原创音乐等领域高质量发展和“音乐+”延伸领域快速融合发展的目标。力争到2025年,成都音乐及其相关产业年产值突破1000亿元。
值得关注的是,很多音乐节也开始下沉到三四线城市。记者统计发现,河南安阳、江西婺源、山东枣庄、江苏淮安、四川眉山等地都将在三四月份举办音乐节。与一二线城市简单地选在城郊公园举办音乐节相比,不少小城市在音乐节本地化上更花心思。
“我发现在一些中小城市举办的音乐节,比如云南洱海、浙江舟山等,会专门找城市特色相关的一些方言乐队,或者是跟当地气候或人文环境结合度较高的乐队。相比大城市每场相似的阵容和风格,这样的音乐节更具特色,观众也更有沉浸感。”资深音乐人HAGO在接受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采访时说。8年前,HAGO曾以键盘手身份参加草莓音乐节演出,目前仍活跃于两个乐队。
中小城市欢迎和接纳音乐节,其背后原因就是音乐节不仅产生着巨大的经济效应与文化价值,也为地方城市打开了“新经济新业态”的更多可能性。2021年7月,摩登天空旗下的草莓音乐节首次登陆辽宁,活动场地在东北小城阜新一处深达80米的废弃矿坑里,音乐节共计吸引了省内外3.2万人次,带动当地住宿、餐饮、购物等行业收入总计4500万元,为这座资源枯竭、人口流失的城市带来了转型振兴的希望。
音乐节如何长久扎根城市
音乐节在越来越多的城市落地生根,但想要长久持续地发展,依旧面临着不少现实问题。
根据大麦平台数据,截至发稿时,二手玫瑰乐队有17场音乐节演出在售,万能青年旅店、丢火车乐队、说唱歌手Tizzy T等也已公布10场音乐节参演名单,演出阵容呈现出向头部音乐人集中的趋势。
音乐节市场演出阵容同质化问题凸显,长远来看不利于行业的健康发展。除了现有大量场次是此前疫情积压下来的因素外,也与市场的选择有很大关系。
“现在基本只能看见一些老牌的,或者近年活跃于综艺的乐队。”HAGO解释道,“因为音乐节本质上也是商业行为,市场给予新乐队的关注和投入是不足的,所以出现了中间断档的现象。就观众层面而言,给予名字不熟的乐队的耐心和了解冲动也不足。”
在不少地方,音乐节的举办能力有限,并未实现与城市特色的有效契合,音乐节在地化没有下足功夫。受访的乐迷与音乐人都认为,很多音乐节更像是以乐队为主题的全国巡演。HAGO指出,“这就相当于把不怎么变的一批内容,换汤不换药,翻来覆去地在各个城市的舞台上演一遍。相比之下,Clockenflap的筹办非常周密,而且做足本地化处理。它对于城市的关注度是完全不同的,不会像草莓等音乐节这样一个月能办好几场。”
另外,同一个城市音乐节项目扎堆,也不利于消费的释放。截止到4月底,成都市将举办麦田音乐周末、AYO!音乐节、元气森林音乐节等至少五场音乐节。
“时间安排太过拥挤,其实每家音乐节现在的状况,票房销售、商务赞助等也不是特别理想。乐迷的预算只有这么多,可能每个月只会看一场。同时间段面临着四五场的选择,对演出主办方而言也不是一件好事。未来在布局和排期上还是要均衡,尽量避免音乐节演出项目同期扎堆。”唐月明分析道。
不过,也有城市逐渐探索出更本土化的结合方式,音乐节与城市结合的新物种开始出现。老城区与新音乐碰撞,刚刚在广州永庆坊举办的“弹弹Fest”音乐节,正是城市音乐节本土化的全新尝试。
广州永庆坊平时人来人往,周末更是游客如织。3月18日是星期六,这一天春光明媚,一棵百年榕树下,几个乐队正在试音,为为期两天的“弹弹Fest”社区音乐节做准备。老人们坐在附近的茶饮店外乘凉,小朋友好奇地看着树下的鼓和吉他,咖啡厅、陈添记鱼皮和手作市集里亦是人山人海。
“味道挺对的。”小航这样评价,“不收钱,没有门槛。同时结合了很多广州街头文化的东西,场地的选择也很新颖。其实音乐节生态可以很多元,不只是摇滚青年聚在一个庞大的市郊公园里,才叫音乐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