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者,情也;琴者,禁也。”吹箫抚琴、吟诗作画、登高远游、对酒当歌成为古代文人士大夫生活的生动写照。古琴寄寓了文人墨客凌风傲骨、超凡脱俗的处世心态,无论从传统绘画到文玩器物,从诗词到歌赋,都能够看到古琴清幽的身影。
琴音如此悠远
提起古琴,流传千古的“高山流水”的典故仍回荡在心间。司马相如与卓文君的“有美一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至今为人津津乐道。古琴又称七弦琴,是中国最古老的弦乐器之一,至今已有3000多年的历史。琴、棋、书、画历来被视为文人雅士修身养性的必由之路,而古琴因清、和、淡、雅的品格为文人所欣赏,位列“琴棋书画”之首。千百年来古琴一直是中国文人爱不释手的乐器,早在先秦两汉之间,已有为数不少的名琴传世,黄帝的“清角”、楚庄王的“绕梁”、司马相如的“绿绮”和蔡邕的“焦尾”,被称为中国古代四大名琴。其中焦尾琴的故事已经成为后世常用的典故,用来泛指良琴,甚至成为古琴的代名词。古琴演奏中,物我一体,乐思相融,充分体现了中国的传统精神。这种洒脱达观的境界,在神话与传说之中名琴故事不胜枚举,虽难以一一考究,但这些名琴却伴随着美丽的故事,在中国传统文化中遗留下闪亮的轨迹。
传说原始时代神农氏曾“削桐为琴,绳丝为弦”,创造了最初的琴。桐木不止一种,但只有梧桐可以制琴。由于古琴是用木质材料制成的,所以其耐久性较差。要想长久的保存比较困难。一般来说,至今能见到的传世名琴多为唐宋以后的作品。不过,作为文人士大夫、甚至古代帝王们钟爱的乐器,古琴又因透着特有的孤傲与高贵而受到了特殊追捧:历史上的名琴往往被作为传世之宝世代珍藏,几百年的不计其数,千年古琴也屡有所见,年代最久远的已有1200多年。目前留存至今的古琴,主要是唐宋以后的作品,如故宫所藏的“九霄环佩”、“大圣遗音”、“玉玲珑”、“飞泉”,中国艺术研究院所藏“枯木龙吟”,中央音乐学院所藏“太古遗音”等。这些琴中珍宝不仅年代久远,制作精美,而且大都仍能发出优美的琴声。这些古琴形制各异,漆色斑斓;具有很高的美学价值的断纹,如蛇腹,如流水,如梅花,或如牛毛般细密,或如冰裂向四面放射;造物的神工鬼斧,另人感叹不已。
古琴与绘画
受中国“天人合一”观念的深刻影响,中国古人弹奏古琴往往会选择林石、山巅、水涯、竹林交荫等幽静之地。《红楼梦》第八十六回,贾宝玉得知林黛玉会抚琴时,便要林妹妹为自己演奏一曲。这时林黛玉说了:“若要抚琴,必择静室高斋,或在层楼的上头,在林石的里面,或是山巅上,或是水涯上。再遇着那天地清和的时候,风清月朗,焚香静坐,心不外想。”又说:“若必要抚琴,先须衣冠整齐,或鹤氅,或深衣,要如古人的像表,那才能称圣人之器,然后盥了手,焚上香。”
在中国山水画中,除了描绘文人墨客喜爱古琴的意境之余,也描绘出了文人弹奏古琴的一招一式与环境,如唐代周 的《调琴啜茗图》,中间三位宫中贵妇,一人在石桌上调琴,另外两位贵妇则一边啜茗,一边侧耳静听琴声。两侧的侍者,一人手端茶托,一人执茶杯。人物神态端庄娴静。人物组合有坐有立,疏密得体,富有变化。同时也有一些人物画隐约显示出与“高士”的联系,如:元代王振朋的《伯牙鼓琴图》、明代张路的《听琴图》、清代任薰的《弹琴图》。另外还有南宋的《深堂琴趣图》、元代赵孟 的《松荫会琴图》、明代朱端的《烟江晚眺图》、清代潘恭寿的《山水图》等,这些画作惟妙惟肖的体现了琴人、古琴、山水的有机结合;画作中的松、竹、流水、芭蕉等,都是文人墨客所喜好的植物,在室内弹奏古琴,则一般是端坐于几凳之上,或焚香或品茗,优雅自在。
现藏于故宫博物院的《斫琴图》则是迄今仅见的一幅描绘制琴过程的古画,也是中国历史上唯一反映乐器制造内容的绘画作品。《斫琴图》中所绘人物,或挖刨琴板,或上弦听音,或制作部件,或造作琴弦。画面写实而生动。其中琴面与琴底两板清楚分明,琴底开有龙池、凤沼。说明当时琴的构造形制,已是由挖薄中空的两块长短相同的木板上下拼合而成。图中所绘人物与器物均有东晋风格,琴面板和底板的形状,对研究古琴形制、鉴别古琴年代有着极大的价值。
天下谁人不识君
自古中国文人爱琴,《诗经》作为最早的琴歌总集,将古琴的记载反复出现于字里行间,可见在当时,琴乐已广泛地渗透到社会生活的各个层面。春秋时期,孔子酷爱弹琴,无论在杏坛讲学,还是受困于陈蔡的时候,都不忘操琴弦歌。春秋时期的俞伯牙和钟子期“《高山》《流水》觅知音”的故事,成为广为流传的佳话美谈。魏晋时期的嵇康给予古琴“众器之中,琴德最优”的至高评价,最终在刑场上仍旧弹奏《广陵散》作为生命的绝唱。唐宋时期描写听琴、弹琴的诗词,更是车载斗量。
“蜀僧抱绿绮,西下峨嵋峰。为我一挥手,如听万壑松。客心洗流水,余响入霜钟。不觉碧山暮,秋云暗几重”。从李白的诗中不难看出,蜀僧和李白通过古琴的安静悠扬之声成为知己之交。而另一位诗人白居易去野外游玩时,车中只放一把古琴和一个枕头,竹竿上悬着两只酒壶,抱着琴喝着酒,兴尽而返,同时留下了大量关于古琴的诗篇,如“蜀桐木性实,楚丝音韵清。调慢弹且缓,夜深十数声。入耳澹无味,惬心潜有情。自弄还自罢,亦不要人听。”唐代文人刘禹锡则在他的名篇《陋室铭》中为我们勾勒出一幅“可以调素琴、阅金经。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的淡泊境界。人称大诗人王维诗中有画,画中有诗,他的《竹里馆》也曾提到:“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生动描绘了文人们独特的弹琴场合,精妙地体现着与佛教禅宗“不立文字,直指人心”相通的直觉和感悟。其幽深含蓄,恬淡自然,空寂静穆,正是琴乐艺术与禅宗都向往的至高极境。
文人风气所及,皇族和显贵也不乏喜爱琴艺者。宋徽宗精于琴棋书画,以皇室之力收集天下名琴,在宫中筑造万琴堂,还召集琴人修订琴谱,藏到秘阁中,称为“阁谱”。俘虏宋徽宗的金朝皇帝章宗由于也喜爱汉族传统文化,于是从宋徽宗宫中得到了唐代雷氏制作的名琴“春雷”,非常珍爱,临终前竟命人用此琴与他殉葬,永远不愿离开此琴。古代社会,不仅乐工歌妓能琴,即便道士、佛徒,乃至社会底层的渔翁樵夫之中,也不乏好琴善琴之人。
古琴拍卖亿元时代
2003年11月7日,中国古琴被列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人类口头和非物质文化遗产”。至此,古琴改变了千百年来清冷孤寂的形象,开始走入大众视野,随之而来的是古琴收藏在艺术品市场中的登场。正是从2003年开始,古琴在拍卖场上的价格一路飙升。中国嘉德(微博)2003春拍,一件唐代“九霄环佩”琴,曾创出了 346万元的当时古琴拍卖的最高价格,同年11月,号称“京城第一玩家”的王世襄夫妇收藏的唐代“大圣遗音”伏羲式琴又以891万元的高价成交,引发人们对古琴收藏的关注。但是,在随后5年多的时间里,古琴收藏陷入了盘整状态,行情看涨但古琴藏家不愿脱手,拍卖市场少有珍稀古琴的身影。2009年,古琴强势回归艺术品秋拍市场,一批珍稀古琴高价成交,轰动一时。如在2009年嘉德秋拍中,一件明代“月露知音”琴以2184万元的成交价再创古琴拍卖纪录新高;在随后的匡时秋拍古琴专场中,吴景略收藏的唐代“太古遗音”琴以2072万元的不俗成绩落槌。
进入2010年后,古琴拍卖更是天价迭出。在2010年11月中旬举行的苏州吴门艺术品拍卖夜场上,一件明代晚期的孔府“御书堂”乾隆御用无底蕉叶古琴以5800万元的天价拍出,又创出中国古琴拍卖有史以来的最高价。2010年12月北京保利5周年秋拍中,一件北宋宋徽宗御制、清乾隆帝御铭的“松石间意”琴又创新高,竟破天荒地以1.36亿元的天价成交,中国古琴首次突破亿元大关。该琴之所以能以1.36亿元成交,除了古琴本身所具备的收藏价值外,更重要的是因为该琴除了宋徽宗御制外,还有乾隆皇帝的御题,身价倍增。今年5月下旬落槌的中国嘉德2011春拍上,一件唐代“大圣遗音”伏羲式琴以1.15亿元成交。古琴拍卖价格又一次荣登亿元成交榜。
一张琴,几百上千万甚至上亿元,对业外人士来说,简直不可思议,但对了解内情的人来说,却在情理之中。目前真正具有收藏意义的古琴存世量极其稀少。古琴拍卖价格的大幅攀升,和其数量稀少密不可分。经历了历史和社会变革的沧桑荡涤,能幸存下来的古琴,尤其是流传有序的名琴更是寥若晨星,有行家在考察了北京故宫(微博)博物院、南京博物院、上海博物馆等馆藏机构和包括香港在内多个地区的私人收藏后得出结论:目前存世的包括民国在内的古琴数量应不会超过2000张。古琴收藏大体分为三个档次:一是唐、宋、元琴和明代皇家宗室制琴,这也是备受藏家关注与追捧的琴,目前在市场上屡创新高的多为此类;二是明代文人制琴,尚有一定数量留存,市场价格也已不菲;三是清代和民国时期的古琴,品质远逊于前两类,数量相对多一些。
对于喜欢古琴的普通收藏者来说,即便是第三档的古琴,其价格依然很高。匡时拍卖古琴主管孔超认为,普通收藏爱好者不妨从新制的名家古琴入手,既稳妥保险,又具有一定的升值空间。因为评定一张古琴的价值,要参考多方面因素,不一定年代越老越好,材质、工艺、品相、年代、式样以及流传情况等都影响着一张古琴的价值。一张琴做得好坏,材料第一重要。收藏古琴最重要的标准是音色,而古琴的音色与其共鸣箱内所使用的木材有关。木材越老、越干燥,效果越好。用老木制成的古琴声音频率范围远远超过用新木制成的,木质越老,颤音的频率越高,音色越是浑厚。制作古琴最好的老料大多取自庙宇老屋或败棺的桐木、梓木。这样的木头历经百年,已经没有水分了,干燥清爽,坚硬如石,用手敲打,音色纯净清亮,但找到这样的老料相当不易。这也是为何一些新制的名家古琴价格同样不菲的原因所在。
对话孔超
《当代艺术》:古琴为什么如此受追捧?
孔超:目前除去专业的古琴演奏者,主要学习古琴的人士,集中在公司白领、高级管理者以及富裕阶层,其学习古琴,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源于古琴的个体性审美取向,正好迎合了这部分人群舒缓压力的精神需要。而这部分人,很多在特定行业都具有一定领导意义,所以经过媒体放大后的小众的精神需要,慢慢成为“时尚”,进而被成为审美主流,吸引了后续的追捧和关注。古琴是一种很自我的乐器,不是给大众欣赏的,追求的是自我和知音(这也是由其自身声音的特点决定的),从这个意义上讲,它就具有与中国传统文化当中出世、入世的概念相联系的可能性。其次,这种“自我”的发展,与现实就对立起来,形成了一种相对虚无的审美体验。再次,将这种“自我”与“虚无”和哲学精神世界相联系的人,他们往往是一个时代的文化领袖或者具有巨大文化影响力的个体,衍生出所谓的圣人之器。古琴与其他乐器相比较,还有一个突出的特点,就是具有强烈的传承意识,表现为各流派都自成体系,无论是演奏技法还是曲目传承上都各有特色,形成了依地域、师承、传谱而于艺术观点、演奏风格上有诸多不同的传承特色。
《当代艺术》:目前古琴的市场状况怎样?
孔超:从存世量来看,应该是清代的古琴最多,但是清代良琴并不多,一般从收藏和拍卖的角度来看,不把清代的古琴考虑进去。这样说来,明代古琴就是相对较多,质量和品味都相对较高。从稀有程度上来讲,肯定是年代越早的越少,一般来说唐代的会相对最为稀有。
目前的市场情况来看,高价位的古琴一般具备这么几个特点,首先是年代相对较早,一般多为唐宋时代,源于其不易保存而且存量稀少;其次是具有极强的文化内涵,主要是其传承中包涵了诸如宋徽宗、乾隆等具有特定象征意义的内容,极大的增加了其附加值。从长远来看,具备这两个特征的古琴非常少,如果再有出现,必将创造新的价格记录。整体上来看,古琴属于漆木范畴,存世量相对瓷器、玉器等少的多,品相好流传有序的更是千中一二,加之收藏者对其内涵理解的深入,其拍卖价格相信会有一个更大的增长。
《当代艺术》:什么样的古琴算是一把好琴?
孔超:关于这个问题,历史上很多讨论,比如九德等等,我谈谈我的一点个人看法。我认为好琴的首要标准是音色,而对音色的评价又依照个体不同。从这个意义上讲,在普适标准之上,声音能和个体内心产生共鸣的,应该是首选好琴。其次就是琴的文化传承性,这时的琴已经成为一种文化和精神的物化表征,这个好指的是对其承载的文化内涵的认同。所以这个好的标准,我认为是依个人而各异的。
《当代艺术》:您怎样鉴定古琴的真伪?
孔超:一般从声音和表面的老旧程度来综合判断。声音方面只能意会,常年的弹奏会使木更松,产生的共鸣也更加旷远。表面的老旧程度,主要使看漆皮的断纹。这个新旧的标准主要考虑一点,使木质变化引起的漆皮变化,还是单纯的漆皮变化,前者老而后者新。
《当代艺术》:您平时怎样保养古琴?
孔超:首先每天弹奏古琴是最好的保养方法。其次不弹的时候,应该将琴挂起,避免因为中空而造成变形。另外南北方温度、湿度等也要综合考虑、同时要避免暴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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