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23日-25日这个春天的周末,在深圳欢乐谷玛雅水公园,华南地区将迎来今年的第一场大型音乐节——后青年音乐节。这是个全新的音乐节品牌,却吸引了多年来名扬华语区的万能青年旅店、逃跑计划,近两年势头看涨的郭顶、邱比,以及乐迷热捧的惘闻、落日飞车,还有粤语音乐先锋的Supper Moment、Project Ace等近30组音乐团体助阵加盟。
这是“后青年”自主举办的第一届音乐节。看到最贴合时下音乐青年品味的优质阵容,着调读者群着调邨的乐迷,早早摩拳擦掌等待抢夺后青年派发的门票福利,即使没有抢到票,他们中不少人也都誓言一定要买票观摩。
不过你可能不知道,这样一个吸引不俗阵容的大型音乐节幕后,只是一个11位正式员工加3位兼职的团队,他们用一场音乐节,来庆祝“后青年”成立十周年。
黄木佳(右)与李冠珂(左)
领头人物黄木佳(木瓜)、李冠珂(阿珂),两个来自广东普宁的潮汕汉子,从最初单纯的乐迷,成长为今日的音乐操盘手,他们个人的奋斗故事也是“后青年”的发展史,他们用实际行动证明,兴趣,可以成就一番事业。
采写:麻乐
源头
“后现代青年”
“我们很低调的,平时很少接受采访。”后青年CEO木瓜,带着浓重而绵软的潮汕口音说,如果不是着调主动上门,他们的创业故事基本没怎么曝光过。出于对音乐的爱好,木瓜和阿珂从2008年开始,帮音乐人在深圳落地演出,受益的音乐人包括痛仰、李志,这使得深圳从独立音乐的沙漠,变成了livehouse音乐的繁盛地带。到2012年为止,木瓜和阿珂已经筹办了300余场独立音乐演出,也成为艺人南巡时点名邀约的合作伙伴。
在协助举办音乐节时,他们心想,什么时候自己也能做一个音乐节。到现在木瓜的电脑里还留存着一份2009年前后拟定的Word文档,是他们与其他音乐爱好者的众筹音乐节计划,“当时大家聊得很开心,但那时没资金的确挺难。”木瓜回忆当时的情境,这个计划也仅仅停留在了憧憬的阶段。
后来他们将迷笛音乐节落户深圳,又参与举办了珠海沙滩音乐派对、深圳热波音乐节、QQ音乐盛典……
从最初牵线搭台,为音乐人提供在深圳表演的机会,到如今自主举办音乐节,他们用了十年的时间,而故事的源头,除了对音乐的热爱,也离不开他们“爱折腾”的实干个性。
木瓜与阿珂是高中同学,作为85前,他们的青春期巅峰发生在千禧年之后,一路听着朴树、许巍、周杰伦长大,他们是看韩寒、郭敬明的一代,阿珂记得他们喜欢王小波的文章,综合种种文化影响,萌生了做独立杂志的念头,木瓜在学校给文学社的出版物做设计,他们发挥各自所长,从内容编排到设计排版印刷,全部自主完成,于是一本名叫《后现代青年》的全彩杂志诞生了,“后青年”的名头也来源于此。
杂志里收录了杂文、诗歌、影评、乐评,他们还为杂志拉到了七八个商业赞助。他们采用“会员制”收会费的方式派发杂志,每位读者会费在10块钱以内,最终这本《后现代青年》风靡当地20多所学校,会员数量达到3千人,在同龄人中引起巨大震动。连从外地读书工作的人,回乡看到弟弟妹妹手中的杂志,都惊诧于普宁竟有这样新锐的出版物。
阿珂和木瓜也因此得到当地电台、书店老板等诸多社会人士的赏识。不过很快,多个学校以及包括教育局在内几个部门,都出面叫停了这本“地下刊物”。最终《后现代青年》只推出一期便停刊。
为什么叫“后现代青年”?“其实那时就想标榜自己是先锋、独立、前卫,受很多当时环境的年轻文化影响。”阿珂回忆,“以前有个《新青年》,想不到更好的,后来不知道脑子里怎么冒出这个’后现代青年’,就叫了。”
进化
从乐迷到音乐操盘手
阿珂与木瓜都没有读大学。
高中毕业后,阿珂来到了位于广州新港西路中山大学对面的布料市场打工,他的亲戚在这里做生意。阿珂负责卖布、管理仓库和财务,业余的唯一兴趣,就是去看演出。读书时受港台音乐影响的他,到了广州后走入了音乐认知的新世界。没事的时候,他就在中山大学的校园里走走,感受氛围,校外的报刊亭里,买一本《通俗歌曲》,“(认知)就被打开了,杂志里面有附带CD的,很多音乐,原来还有这样的音乐!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他吸收着新裤子、痛仰带来的冲击。“我高中时候就听过谢天笑,那个时候谢天笑比较火,我们当地都有盗版碟卖。”而到了广州,阿珂见到了刚从美国巡演归来的真人谢天笑,那些livehouse里的回忆终生难忘,“去看谢天笑的演出就是人生的一次升级,你一直听这些东西,你第一次接触的时候有那种震撼的感受,但是你到了现场的时候就更震撼!”
白天工作,晚上看演出,这些音乐刺激着阿珂的内心,“对这些东西真的很喜欢,有强烈的爱好跟兴趣!”同时,阿珂也发觉,自己在布匹市场的施展空间越来越小。
彼时的木瓜也正在深圳打拼,跟广州的阿珂过着平行的生活,他们偶尔联系,但基本没什么交集。木瓜继续发挥自己平面设计及出版印刷的专长,在广告公司上班。公司时常做商场活动策划,也参与《同一首歌》、《欢乐中国行》等音乐综艺节目的落地执行。木瓜在演出承办上积累了经验,后来跟朋友成立工作室,专注活动设计。再后来,他单干创业,跨行做起了建材生意。
做建材生意时,木瓜便邀请老同学阿珂合伙,正值阿珂卖布卖到厌倦,他决定换个环境,投奔在深圳的木瓜。
因为住在一起,阿珂就把自己几年接触的新鲜音乐分享给木瓜,常常一起听,两人白天做建材,晚上去酒吧看演出。渐渐地,他们认识了许多乐迷朋友,但当时的深圳鲜有高质量的livehouse表演,通常音乐人选择去广州,乐迷朋友们便疑问为什么不来深圳。
阿珂和木瓜盘算着自己邀请乐队来深圳表演,这正迎合了深圳乐迷对音乐现场的巨大渴望。他们印象最深刻的,是最初完全自己操办的痛仰乐队深圳专场。这次演出并非巡演的一站,而是特地拉痛仰来深圳表演一场再回北京,木瓜阿珂包下机酒和劳务费,演出票房爆满,没有赔钱,这给他们的努力开了个好头。
不过也并非每场演出都叫好叫座,有刚起步的音乐人想来深圳演出,坐着绿皮火车千里迢迢赶来,木瓜觉得该帮忙的,就自掏腰包承担艺人的食宿费用。他觉得没什么,帮一把,大家都成了好朋友,何况他的建材生意也承担得起这些支出。
搞了几场活动后,木瓜和阿珂觉得,需要一个名号来定义他们的团体。他们在豆瓣、QQ等平台组织乐迷社群,都叫“深圳Live群”,这些公共的称呼没有区分度,于是他们又想起了学生时代的“后现代青年”,这次去掉“现代”,“后青年”的厂牌便应运而生。
木瓜和阿珂渐渐成为深圳音乐现场的意见领袖,一呼万应,木瓜在豆瓣创建的“深圳Live”小组活跃至今。之后,不少外地的音乐人都得以在深圳落地,去深圳就找“木瓜”,成了音乐人南巡时的习惯,后青年的声势也逐渐壮大起来。
木瓜和阿珂帮音乐人安排场地、策划演出,有时一做就是承包下南方几场,他们也用心帮艺人做宣传推广,在豆瓣小组、网络音乐社群,以及音乐人特定粉丝群体中宣传,那时他们就懂得做精细垂直地受众推广。他们为音乐人做专属门票、海报,以致音乐人看到都格外感动,因为毕竟很多livehouse的门口就是盖个章进门。
从一开始,木瓜和阿珂就注重细节,无论音乐人还是乐迷,都获得了优质的体验。“我们的很多判断、想法都会从乐迷出发——这场演出怎么做乐迷爱看、怎么排队或者兑票他会舒服方便、我要怎么宣传他会看到他会喜欢、这个流程要怎么走……”正因为自己是乐迷,于是阿珂与木瓜也便注重用户体验,从音乐人和乐迷的角度考虑问题。
他们一直在兼顾着建材生意,为举办演出提供了稳定的资金来源。但当演出数量继续增长时,他们决定,全身投入到音乐行业。
实干
十年圆梦打造后青年音乐节
2012年,黄木佳注册了“深圳市后青年文化发展有限公司”,出任公司CEO,李冠珂以合伙人身份担任总经理。仅凭独立音乐演出收入,很难养活公司团队,于是他们将业务拓宽至商业活动,从小场演出,到承接音乐节,承办艺人巡演,再到做商业项目。
如今“后青年”成为集艺人经纪、版权运营、演出策划和音乐节运营多块业务于一体的综合性音乐公司,他们代理着Supper Moment、触执毛等音乐人的内地演出经纪;孵化了嘻哈厂牌“Yo Nation”(有理想)和重型厂牌“逐鹿唱片”,签约音乐人,拓展版权业务;也为政府和企业定制音乐活动;继承帮音乐人落地巡演的业务传统,也承接了诸如山形瑞秋、God Is An Astronaut等国外艺人的中国巡演;还将触角伸到学校,通过“后青年校园音乐季”开发校园音乐资源;也为商业品牌、影视作品量身打造音视频宣传推广内容。
一场一场演出像是对木瓜和阿珂的一次次练兵,过往的实操经验,为他们现在的事业奠定了扎实的基础。盘子越来越大,后青年面临着一些资本的诱惑。阿珂说,有一些投资公司也在关注后青年,但他们会等待合适的时机,遇到脾性相投的合作对象,再做打算,“对资本来说,它想要的就是利益的最大化。它给到你一些东西之后,会要求你做一些改变,那些可能不是我们认可的,或者不是我们想要的,就会发生分歧。”
后青年11个人的团队(另有3人为兼职),做着艰巨的工作。不止一人将他们比作“华南的摩登天空”,但阿珂觉得这只是人们便于理解“后青年”而作的类比,虽然摩登天空和街声这些音乐公司都是他们的榜样,“但具体做到什么样,其实大家都是不一样的。街声来自台湾,摩登天空在北京,但是在南方,尤其华南这边,基本上没有这样的公司。我们的乐队大部分偏港台和南方基因,像我们的音乐节,你也会感觉调性阵容一出来,跟北方的音乐节不太一样,我们有我们的属性。”
这个在品牌创立10周年举办的后青年音乐节,是木瓜和阿珂十年打拼和经验累积的集中成果,当初的音乐节梦,用十年的时间变成了现实。
他们将自己的音乐节定位为“精挑细选、小而精的都市中心音乐节”。在2017年初,后青年团队便开始策划这场音乐节,地点选择了深圳市最中心地带的欢乐谷里,免除了乐迷跋涉郊区舟车劳顿之苦。这次音乐节观众规模不到一万人,每天几千人的进出,为音乐节创造了宽松舒适的氛围。他们为音乐节配备了中高端餐饮,以及互动性强的娱乐设施。硬件上除了一流的音控团队,也配备了法国进口的LA音响,保证音乐输出质量。
对音乐节的宣传,后青年依然采取“精准”策略,直击音乐爱好者,在音乐App、微信朋友圈广告、户外大屏及本地青年生活文化类公众号做广告投放,基本放弃传统媒体的宣传。
作为主理人的阿珂说:“做这么多年,我们的经验就是,其实最重要的投入都要在最精准的有效的范围内,不停地去打击那个方向。”他预想中,这群参加后青年音乐节的人应该是一群对音乐有品位、对小众文化和青年文化感兴趣的年轻人。
虽然做出了精准的推广,汇集了优质的音乐阵容,但木瓜透露,目前后青年音乐节的票房只能算差强人意,他们也做好了心理准备,因为对于第一届举办的音乐节来说,他们已经做到了让自己满意的程度。
音乐节在3月呈现,以致在招商最关键的2017年底时,很多商业品牌都忙于年终盘点,并未开启新一年的赞助计划,阿珂透露,虽然此次音乐节得到诸多赞助商加持,但却并未有类似总冠名的主赞助商大方出手,于是后青年顶住压力自己投入了不少资金。
“很难说第一次就会挣钱,会大卖。”阿珂直言:“其实我们也是有这个心理准备,但我们想要呈现给大家的是,我们是有内容的,我们是跟别的音乐节不一样的,我们是有诚意的,我们是有信心的,我们做完,还会有下一届,是可以继续做下去的。”“后青年音乐节”将以一个长线品牌的形式继续做下去。
经验
一步一个脚印
回顾十年打拼,入行音乐最重要的是什么?“你需要一步一步来,脚踏实地来做。”这是木瓜的经验,近几年,他看到许多投资公司瞄准文化产业,看到音乐势头正猛,便猛扎进来,但做了半年一年就撤掉了。急于求成是音乐公司的大忌。
“这种东西急不来,你真的要慢慢积累,慢慢沉淀,慢慢做。”木瓜拿摩登天空的20年奋斗史举例。沉淀和沉下心也是阿珂眼里投身音乐行业所必需的素养,“去年嘻哈一火,起来一堆嘻哈的公司,政策一有变,就全部消失了。”曾经成立又短期消失的音乐厂牌他们见得太多,“这一行,真的是需要你每一部分很细心地经营才可以。”
“爆发”虽然也发生在音乐行业,但那不是长久之计,木瓜说:“例如去年的嘻哈这种爆发,例如好歌曲,那也是一个现象,但来得快走得也快。”
“如果你不遵循规律,一个爆发,那你后面就肯定要’还债’。”阿珂觉得音乐行业有它自身的规律,投身于此的人要摆正心态,“对于有些资本或者有一些人来说,他就是要抓爆发中间这一点,看你自己是不是也想抓这一点,如果你只是抓这一点,那你看一下运气,能不能碰到。但是如果你是真的热爱这个行业,想做长久的话,那你就要一步一个脚印。我们这一行口碑很重要,如果你真的出了很大的问题,有可能你就……翻不了身。”
说到“翻身”两字,木瓜和阿珂都笑了起来,因为后青年公司恰好位于深圳地铁的翻身站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