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是乐队的灵魂”，是音乐界公认的说法。“台上十分钟，台下十年功”不仅仅形容的是演奏家所需花费的时间和功力，同样也适用指挥家们的工作。作为乐队的灵魂，除了对乐队声音的掌控、声部的调度、速度的处理等，一个指挥家调教乐队的能力，对作曲家作品独特的诠释能力以及将其对作品的理解化于乐队的语言中并传达给观众，才是指挥真正价值的体现。

　　然而，美国指挥界的许多资深乐评家，却开始担忧青年一代指挥的“花架子”趋势。美国古典音乐评论家斯卡特-坎特莱尔近期在博文上公开指责美国青年指挥家们，指挥业务功底不扎实，花架子倾向严重，他们甚至不会让音乐“呼吸”，这样的指挥站在指挥台上，就犹如一台打拍子的机器。

　　高学历 低能力

上个月，乐评家坎特莱尔在看过美国达拉斯室内乐交响乐团音乐总监理查德-麦克凯和克雷-克托雷克斯指挥理查德森交响乐团的音乐会之后，指名道姓直言不讳地公开在媒体上表露了他长久以来的忧虑：这些青年指挥家的指挥完全不顾及作品的音乐性。

　　坎特莱尔质问：“难道这些指挥家们不能挥出一段有趣的音乐段落？难道说，他们没有能力用他们的手势传达出高昂或者低落表情的乐句？或者说，这些指挥家们不了解音乐表现中的紧张和释放感？如果这些都做不到，他们如何能够做到有机地组织一个乐章或者整个作品？这些指挥家了解乐队中各个乐器的演奏法吗？他们难道不知道在歌唱中，在舞蹈中，甚至在讲演中，都需要句法的起落和起伏吗？”

　　如此提问，真是太挤兑这些青年指挥家了。现任美国达拉斯室内交响乐团音乐总监理查德-麦克凯，是毕业于美国德克萨斯大学的硕士，专修指挥。如今已经指挥过很多美国地方乐团和室内乐团。达拉斯室内交响乐团创建于2012年，创建之初就首演了很多部当代作品。克雷-克托雷克斯2012年开始任职理查德森交响乐团音乐总监，也是德克萨斯大学的博士毕业生。看来，学历并不能代表实际能力。这两位来自美国西部的青年指挥家都有一个共同特点：高学历、提倡演出现代作品。他们热衷于在各种媒体上如电视、广播和纸媒宣传他们的艺术理念，同时会在乐团的乐季音乐会的策划方面不遗余力地推广当代音乐。然而，就是这样一拨新锐派指挥家，却指挥不了海顿、莫扎特的作品，甚至交代不清楚古典作品的乐句表情。这听起来的确让人费解。

　　乐评家坎特莱尔如此形容上述两位指挥家的共同特性：“对音乐没有感觉，从不留意音乐的走向、和声感和乐队声音的聚拢性。他们的指挥就像机器人一般在机械地打拍子。他们手下出来的音乐丝毫不能打动人，完全没有音乐表达的那种伸缩感和弹性。”

　　唯技术 反艺术

坎特莱尔将问题的矛头直指美国的音乐教育：重技术、轻实践。坎特莱尔认为，无论是作为演奏家、指挥家还是理论家，音乐学院培养人才首先应该从“鉴定声音”的能力入手。只有拥有了高品位的听觉审美的人，才能寻找到最好的声音和最好的音乐表达。技术，仅仅是为了音乐表达服务的手段。

　　坎特莱尔尤为推崇欧洲音乐学院和机构在培养音乐人才时的那些老旧传统和范本：青年指挥家首先要到各个地方歌剧院和乐团去实习和实践，去跟歌唱家和乐队音乐家们打成一片，去学习、去倾听、去表达。这些音乐学院的学生，需要相当多的时间去学习音乐的句法表达，学习音乐表情的层次感，这些是科班大学里根本学不到的实践体验，而所有那些技术如指挥法、和声、作曲理论等都只是些纸上谈兵的理论。

　　然而，实际情况是，这些科班毕业的青年指挥们并不在意实践基础的重要性。他们不愿意指挥合唱，不愿意指挥古典作品，却对那些现代作品情有独钟。

　　试想：一个连贝多芬交响曲都无法胜任的人，能称为指挥家吗？

　　无独有偶，上述美国青年指挥家的种种问题，在欧洲也颇为普遍。很多青年指挥家并非真的要扎根古典传统。他们考虑的是如何树立自己的标签，而对于观众是否真正感受到了他们传达的音乐并不关心。指挥的功能不仅没有体现出传达音乐灵魂的功用，反而成为了观众理解音乐的障碍。

机械指挥 可有可无

　 指挥的功用是19世纪之后，在瓦格纳和马勒等人的手中发挥到了极致：这个时候的指挥可以说充当着与音乐之神沟通的角色，他们是神圣的、富于创造性的“音乐的使者”，能够将音乐的福音传达给观众。

　 曾参加过琉森音乐节指挥大师班的乐评人赫维特，在观看了指挥大师海丁克的大师班公开课并目睹了几位青年指挥家的表现（指挥马勒的“第四交响曲”）之后，感言：“青年指挥家们要赶上大师们水准的指挥征途还遥遥无期。因为这些青年指挥家们都在按照谱面照本宣科地指挥作品。他们的指挥单调乏味，丝毫没有活力。直到海丁克大师接过指挥棒，一瞬间的功夫，乐队仿佛被神点化了一般，活力了起来…….优秀的指挥甚至能够让观众跟着他一起呼吸。”

　　赫维特直言：倘若现在站在指挥台上的指挥家们都如机械人一般在数点拍子，而不能赋予乐队以音乐的灵魂，要指挥干嘛呢？

　　指挥大师彼得-斯塔特在接受英国BBC记者采访时，这样回答指挥的功用：指挥技术、身体语言、音乐表达。精准的语法——速度、节拍、声音的轻重缓急，必须由手持指挥棒的那只手来完成，而身体的其他部分是音乐的诗意表达。

　　遗憾的是，青年指挥家们仅仅关注到了音乐的语法，却忽略了诗意的表达。于是，指挥台上的那个人，便成为了仅能挥动语法的“一指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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